昆仑仙山,掌门殿。
掌门威严又慈祥询问:“芷惜,你确定要为了嫁给你小叔,把这颗洗髓伐骨丹让给合欢宗的沈梦瑶吗?”
简单的一句话,击得苏芷惜猛地跪倒在地:“掌门爷爷,我不要嫁给小叔了,我要修无情剑道!”
“我是天生剑骨,修炼无情剑道能一日千里,如此天分不该沉溺情爱。”
重来一次,她再也不要嫁给小叔沈瑜谦了。
前世,她就是以这颗千年难遇的洗髓伐骨丹要挟,逼沈瑜谦娶她。
最后,却沦为合欢宗的炉鼎,被采补惨死。
“好好!”
掌门欣慰,当场把洗髓伐骨丹交给苏芷惜吃下,还叮嘱。
“七七四十九天后,你会迎来九九八十一道问心雷劫,之后你将成为真正的无情剑道修士,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准备。”
无情剑道一旦踏入,就等同于修仙界的人形兵器,为了苏芷惜的安危,掌门对外暂时瞒下苏芷惜修炼无情剑道一事。
苏芷惜走出掌门殿。
昆仑三十三仙山矗立九天,飞檐叠嶂,瑞鹤祥云,深吸了两口精纯的灵气,苏芷惜才有重生的真实感。
她抬手遮住日光,笑出了声。
真好。
这一世,她要好好走自己的修炼大道。
一路走回玄霜殿。
苏芷惜一眼就看见了身姿挺拔如松,白衣胜雪,宛如谪仙降世的沈瑜谦。
他是昆仑仙山掌门爷爷的小儿子,也是三千年来最有望飞升的修士,清冷禁欲气质很难让人挪开视线。
上辈子,和这样的男人朝夕相处,情窦初开她难免心动。
正想着,沈瑜谦清凌的目光刺来。
不等她开口,就见男人沉着脸落在她面前,大手一把箍住她:“随我进殿!”
苏芷惜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一路拽进了殿内。
接着,沈瑜谦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扎告状信拍在白玉书案上。
“你自己答应,只要我娶你,你就自愿把你从秘境中得到的洗髓伐骨丹给梦瑶,你转头却威胁梦瑶不准她来昆仑。”
“我是不是还是对你太好?以至于你依旧出尔反尔,嚣张跋扈?”
苏芷惜僵住。
没遇见沈梦瑶之间,沈瑜谦确实对她很好。
是他从凶兽口中救下她,父母双亡的她接回昆仑仙山,天生冷情的他唯独对她温柔,要什么给什么。
可15那年,她把孤女沈梦瑶带回昆仑后,一切都变了。
只要一和沈梦瑶对上,就是她不懂事,她就得让步。
让法器,让灵果,让小叔的疼爱……
17岁那年,她半夜撞见沈梦瑶从小叔的房间出来,终于忍不住爆发,跟小叔表白,跟掌门爷爷闹着要送走沈梦瑶。
谁知,沈梦瑶恰好测出天生媚骨,被合欢宗带走。
却没想到,沈瑜谦因此恨上了她。
自此,他对她再没有一个笑脸……
时隔两世,苏芷惜凝着愠怒的男人,终于熄灭了爱的火焰。
“小叔,对不起。你和梦瑶两情相悦,我确实不该插足。”
沈瑜谦生气的脸色蓦地停了一瞬。
没料到倔了这么多年的苏芷惜突然放手。
却见苏芷惜低头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排珍稀丹药:“洗髓伐骨丹我自己已经用了,这些算是我给沈梦瑶的补偿。”
在沈瑜谦冷然的目光下,她又从乾坤袋掏出一沓情书,诚恳又决绝承诺。
“这些是自我情窦初开,写给你的所有情书,今天当着你的面,我全部毁了它们。自此,您在我心里,只是我的小叔。”
话落,苏芷惜指尖冒出灵火。
多年情意,付之一炬。
她亲手斩断对沈瑜谦的所有念想。
沈瑜谦认真看了苏芷惜几息,眸光晦暗不明。
瞧着并不信她的话,但并没有追究她出尔反尔不给洗髓伐骨丹。
甚至,神色还温和不少:“你自己能想通就好,你的修行之路才开始,光缠着我谈情说爱,能悟出什么大道?”
“就算逼我娶了你,你以为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,一辈子能幸福?”
苏芷惜的心狠狠刺痛了瞬。
对啊,嫁给不爱的人确实不幸福。
所以上辈子,沈瑜谦眼睁睁看着她沦为人尽可夫的炉鼎,却不肯救她。
所以这一次,她给出沈瑜谦满意的答案。
“小叔你放心,我已经决定修无情剑道,断情绝爱,此后百年千年,我绝不会再纠缠你。”
苏芷惜的承诺却依旧没能让沈瑜谦满意。
他不快蹙眉:“行了,你自己说到做到,不缠着我,不去找梦瑶麻烦就行。”
“无情剑道是所有修炼路最苦的一条,单是九九八十一道问心雷劫,就劈死了无数人,你从小就吃不得痛,选温和的丹道修炼,成为一名丹修最合适。”
说着,他留下一本《丹药入门》才离开。
凝着男人的背影,苏芷惜握着手中的书册,眸光一点点湿润。
她低喃:“小叔,雷劫再痛,也没有一次次被人采补,被人吸干灵力时痛苦绝望……”
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寝殿。
自从她被沈瑜谦带回昆仑仙山,就一直和他住在玄霜殿的偏殿。
殿内墙上,挂了上千幅沈瑜谦的画像,字迹从青涩到成熟,都写着——
【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悦君兮君不知】
桌上,放着沈瑜谦的字帖,地上,放着沈瑜谦用过的蒲团,就连衣柜里,都全是和沈瑜谦般配的白衣裙……
当初懵懂时多喜悦,如今苏芷惜再看这些就有多痛。
她花了一辈子去追逐的,只是个错误。
苏芷惜挥手把这些东西收进乾坤袋,桌上只留下无情剑道典籍。
她说到做到,从今天起,那个喜欢沈瑜谦的苏芷惜彻底死了。
这一世,她要像对掌门爷爷承诺的那样,不沉溺情爱,修成无上剑道,守护苍生!飞升上界!
接下来一个月。
苏芷惜每天挥剑一万次,哪怕精疲力竭,也会硬撑下去,她要拼上一切,渡过九九八十一道问心雷劫。
她要成功踏上无情剑道!
也要证明给沈瑜谦看,她是真的不会再缠着他了。
一月来,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。
这天深夜,她练完剑回到玄霜殿,还没辟谷的肚子饿得咕噜响。
苏芷惜随便摘了两颗灵果,正塞进嘴里,一月不见的沈瑜谦忽然回来了。
“小叔。”
苏芷惜不由背手,沈瑜谦只看了她一眼,脸色顿时冷下。
“你还没辟谷,不好好吃饭,瞎折腾什么?身体垮了当谁会心疼?”
嘴里还没咽完的灵果堵在喉咙,噎得苏芷惜说不出话。
她才没故意折腾自己让他心疼。
没人比她更清楚,沈瑜谦早就不会心疼她了。
正要进屋,却听见沈瑜谦吩咐:“今晚早些休息,没事不要出门,也不要来找我。”
说完,就自顾自进了屋,也不管苏芷惜难受不难受。
她想说,自己真的已经清醒了,不会再去打扰他了,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。
她一边朝自己的偏殿走,一边拿出灵果继续吃,原本甘甜的味道滑过她的喉咙,竟带来丝丝苦涩。
心头突然升腾一股寄人篱下的失落。
沈瑜谦不欢迎她后,玄霜殿再也没有曾经那种‘家’的自在和温暖了。
好在,她渡过雷劫后就能离开了。
……
离渡雷劫只剩19天。
苏芷惜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搁。
入夜,她继续打坐,可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猫叫一般的奇怪声响。
是谁家的灵兽幼崽迷路了?
她疑惑打开窗户,入眼却是——
红衣女人几乎***了,蛇一样盘在沈瑜谦身上!
“吼!”
凶兽巨口吐出一阵腥风,高举的利爪朝苏芷惜袭来。
苏芷惜举剑隔挡,但实力差距太大,“铮”得一声,剑被咬碎!
而她也被一爪子拍飞,狠狠砸在地上。
她疼的哇的吐出一口血,整个人都无法动弹。
眼看着凶兽步步逼近,苏芷惜有些绝望,重生一次,她什么都还没有做,难道就要丧命了吗……
意识朦胧之际。
她隐约看到一袭白衣的沈瑜谦朝她奔来。
但怎么可能呢?
他陪着沈梦瑶,哪里还记得她……
遗憾中。
苏芷惜恍惚听到了掌门爷爷的训斥。
“我不是让你亲自护着芷惜去秘境吗?你就是这么护的?苏家满门忠烈,都为守护苍生战死,要是芷惜出点什么事,我怎么跟他们的英魂交代?”
“沈瑜谦!别忘了这是你亲自带回昆仑的小姑娘,是你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的!”
苏芷惜挣扎着想要睁眼,眼皮却越来越沉。
渐渐地,就连沈瑜谦的辩解都听不清了。
再醒来。
寝殿里只剩沈瑜谦。
见她醒来,他忙起身摸向她的额头,低声问:“你醒了,伤口还痛不痛,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饿不饿,要不要喝水?”
一连串的询问叫苏芷惜有些恍惚。
她直愣愣盯着沈瑜谦,眼前的男人好像又变成了从前那个一心疼她,允许她越辈分喊他哥哥的沈瑜谦。
四目相对的下一秒,沈瑜谦眼里的担忧忽地散去,他收回手坐回原地,恢复了疏离。
“你别想太多,是掌门勒令我照顾你。”
苏芷惜回过神还是笑了笑:“嗯,我知道,辛苦小叔了。”
早料到是这样。
之后养伤的三天,苏芷惜和沈瑜谦形影不离。
但他们加在一起的话,不到十句。
唯一一次交流,还是沈瑜谦拿丹修典籍给她看。
“养伤这段时间也别荒废了修炼,丹修虽然比其他道法温和,但也需要下功夫,这段时间你就多看些书,免得无聊。”
他把书籍递给苏芷惜后,迅速收回手。
末了,又补充一句:“等你正式入道,我不会再管你。”
苏芷惜要走的是无情剑道,这些书对她而言,没什么用。
但她不想和沈瑜谦起争执,便过书:“谢谢小叔,小叔放心,正式入道后,我一定不会缠着你。”
沈瑜谦冷脸点头。
“我要去道场修炼,这段时间就不回来,你有事就去找丹修。”
苏芷惜依旧点头。
她明白,沈瑜谦这是让自己不要去麻烦他。
她也没打算麻烦他。
沈瑜谦走后,苏芷惜把丹修典籍扔在一旁,拿出一本《无情剑道》典籍翻看。
《无情剑道》上的第一页写着——
【欲修此道,必先断情!】
下方,还清晰写了拔出情丝的办法。
苏芷惜抬手盖在心口,她能感受到掌下的跃动,也能感受情丝传来的繁杂情绪。
深呼吸片刻之后,她毫不犹豫按照书里的方法,义无反顾将自己身体的情丝生生拔出!
很快,一缕五彩的冰丝,脱离她的身体。
她疼得浑身发颤。
偏偏这时,门口就传来沈瑜谦凛冽的质问:“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?”
猝不及防撞上沈瑜谦深邃的眼眸。
苏芷惜心头一紧,但她忍着痛,把掌心闪烁着五彩光芒的情丝,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玉盒,面不改色地扣上盖子。
随口敷衍:“没什么,小叔特地来找我,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?”
沈瑜谦古怪看了她一眼,像是诧异她没有因为见到他而高兴。
他余光又瞥见桌上的书籍,脸色一变:“无情剑道典籍?你看它做什么?”
迎上男人的视线,苏芷惜还能在他眼中捕捉到一抹慌张。
她不由脱口问:“如果我说我想修无情剑道,小叔你会支持我吗?”
话音未落,沈瑜谦立马抬手拿走书,还用审视的姿态盯着她,眸色看不出喜怒:“你又想闹什么?”
“你从小就爱哭,吃不得痛,难道还想渡八十一道雷劫当无情剑修?”
不等苏芷惜继续开口,就见沈梦瑶径直跑进殿中,一把拉住沈瑜谦:“瑜谦,我们双修后修为提升得好快,我已经突破金丹后期了!”
苏芷惜静静看着对面两人。
从前,她第一次听说双修这个词,好奇去问沈瑜谦。
可他当初忽然变脸训斥:“我们是正经宗门,你以后少对这些邪门捷径好奇,女孩子家要矜持。”
但现在他只含笑望着沈梦瑶,理正她耳边散乱的青丝:“你高兴就好。”
苏芷惜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心痛,毕竟沈瑜谦是她深爱多年的男人。
可她发现,除了最开始那一瞬的惊讶,她心里竟然没有半点反应。
就连沈梦瑶的目光若有若无挑衅,她都浑身平静。
这难道就是抽掉情丝,断情绝爱的力量吗?
或许是觉得挑衅无趣了,沈梦瑶又拉着沈瑜谦双修去了。
苏芷惜忍过拔出情丝的痛苦之后,依旧按部就班修炼。
转眼,就到了渡雷劫的前两天。
苏芷惜本想找掌门爷爷询问雷劫的详细情况,却在拐角处听见沈掌门和沈瑜谦的对话。
“瑜谦,你对芷惜好一点,小姑娘心思柔软却是个倔的,不要等人家真不要你了,没地方哭去。”
苏芷惜身形一顿。
紧接着,就听沈瑜谦无奈的语调传出——
“父亲,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,我对芷惜没有半点男女之情,我喜欢的是沈梦瑶。”
这种话,苏芷惜已经听了两辈子。
如今再听,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难过。
苏芷惜没见掌门便离开。
她想,离开沈瑜谦,应该是重生后做得最正确的决定。
按照最近的修行练习,她又去练武场锻炼体能,挥剑一万次。
收剑离开时,回头却发现沈瑜谦和沈梦瑶站在不远处,两人也不知道来了多久。
视线对上,沈瑜谦幽深的眸光叫苏芷惜有些接不住。
他们这些天不是一直在玄霜殿双修?
她都躲了出来了,怎么还是碰上了?
正想离开,却听沈梦瑶开口:“芷惜,听你小叔说,你已经决定选丹道修炼,没想到竟然还惦记着你小叔学的剑道。”
苏芷惜蹙眉:“你想多了,我练习剑道不是惦记谁,是我自己……”
话没说完,却被沈瑜谦打断:“今日我要和梦瑶去三生石处结契成婚,梦瑶希望你去做个见证。”